㈠ 鄉村那些事(2)人鬼情未了
老張家的兒子水生,濃眉大眼,體格矯健,見人都是笑盈盈的,人勤快伶俐,是村裡人見人誇的好後生。
上門做媒的媒婆踏破了門檻,甚至有鄰村的人家,托媒人倒過來提親,只要水生點頭,什麼聘禮、什麼新房,女方一概全免,這些尚且不算,女方還會陪嫁一些價值不菲的嫁妝,連兩個人的新衣服都給予全包。
可是這個水生,每次都是呵呵一笑了之。好像根本就沒有哪個女子入的了他的眼睛。
其實啊,水生早已經有了意中人。
水生在鎮上一個傢具師傅那裡幫工。師傅有個閨女名叫小茹,每天病懨懨的,臉色蠟黃,身子單薄的像是一個紙片人似的。水生在師傅家裡幹了半年了,還沒見過小茹出過大門。每天就是呆在閨房裡,拿個綉花針做點針線活解悶。倒是見了水生後,蠟黃的臉上還能呈現出一點紅暈。
師傅提起這個閨女,不禁哀嘆連連。原來在小茹十六歲那年,突然就害了一場大病,到醫院也沒看出個問題來。後來來了個要飯的,看了一眼小茹就說道:「此女命不久矣!若想保全,萬不可踏出此門半步。」師傅為了保住女兒性命,看看天天蔫蔫的女兒,只得照要飯的話去做。說來也是奇怪,自從不出門後,雖然身子還是弱,但是卻也支撐到了十八歲。
水生因為惦記家裡的老爹老娘,每天無論多晚,都會踩著自行車回家。
這晚忙活到了深夜十二點左右,再三謝絕了師傅留宿的好意,水生執意騎車回家。回家途中經過一座三孔橋,橋頭上有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樹。八月的天已經稍微有了些涼意,騎著自行車爬上了坡的水生,後背竟然感到些涼颼颼的,嘴巴里感覺有些渴,索性停下車,准備到橋底弄點水喝。
「大晚上的出來,不怕碰到鬼嗎?」
水生嚇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,不自覺大叫了一聲。定睛看去,原來柳樹底下的橋墩上, 坐著一個穿著白衣服,扎著兩條麻花辮的漂亮姑娘。朦朧的月光下,看姑娘俏眉俊眼,一雙眸子如同河水裡倒影著的小星星,忽閃忽閃的發著光,細看,美心中間還有一顆美人痣,煞是好看。看姑娘的神態,竟像是在哪裡見過一樣。
「沒被鬼嚇死,被你嚇死了!」
水生看著面前的姑娘,揶揄道。這么美的姑娘,嚇就嚇吧,水生心裡暗自開了花。
姑娘摔打著手裡的柳枝,抬起頭看看面前的水生。
「好不容易偷跑出來,竟然能碰到人聊天。」姑娘招招手,「你過來!」拿起手中水杯,遞給對面的水生,「送給你了!」
姑娘自顧自的對水生道:「我是前邊陳家村的,排行老二,家人喚我鳳兒。」抬頭看對面的水生,「大男人自我介紹下!」
被個小姑娘揶揄了,水生不好意思的撓撓頭,「我是張家村的水生啊,」說完一時拘謹的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。
鳳兒哧哧笑著,順手拍打了他下,「趕緊回家吧,這么晚了,真碰到鬼就麻煩了。」
說也是奇怪,自從半夜與鳳兒相見後,這水生就跟丟了魂似的,腦子里竟然全是月色下那嬌俏可人的小模樣,摔打柳枝的嬌俏樣子,輕撫辮稍抬眼說話眉目含羞的樣子,忽閃忽閃星星一樣的眸子,想著想著,水生自己不禁臉紅起來,難道這是害了相思病了?
「水生這是太累了吧?」師傅看見水生魂不守舍的樣子,關切的問。
「沒,沒。」 羞紅了臉的水生支支吾吾的。
「累了就早點回家。」師傅邊說話,邊一手用力拉著鋸子,一隻腳用力踩在木頭上。
今天怎時間過的這么慢呢?牆上的鍾表好像老的邁不動腿一樣,感覺過去半天,而鍾表才前進了一點點。
看著頻頻抬頭看鍾表的水生,師傅再次抬頭說道:「木匠活可是精細活,分神粗心不是下錯料就是跑錯線,有事辦事,沒事休息,別強撐著。」
羞紅臉的水生,不好意思的放下手裡的家什,「師傅,那今天我先回去吧!」
師傅用腳踩著木頭,使勁的拉著,頭也不回的說道:「回吧!」
水生鼓足勁,一口氣踩著自行車來到了三孔橋。伸長脖子往柳樹底下看,鳳兒還果真在柳樹底下呢。
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。水生心裡突然想起這句話。
「水生。」
看見水生過來,鳳兒一下子從橋墩上跳下來。
「今天怎麼這么早放工?幹完活了?」鳳兒走到跟前,打趣的問到。
月色如水,佳人如玉。隱約月光下,終於又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兒,水生只感覺,胸膛里的心怦怦跳的著急,快要跳出胸膛外了。
「看你那傻樣!」鳳兒嗔怒道。
水生靠近鳳兒,兩人並排坐在橋墩上,今天月亮更圓了,借住月光,水生仔細打量著鳳兒。
柳葉眉,丹鳳眼,山根俏麗,嘴唇圓潤,特別是那月光下一閃一閃的大眼睛啊,水生恨不得將自己融化在這兩潭秋水裡,眉心間的一顆痣,就如點睛之筆似的,顯得鳳兒更加的嬌姿欲滴。
不知不覺,兩人已相識月余,已經到了如膠似漆,難舍難分的地步。
水生這天在師傅這里打墨線,拿著墨斗的水生,一邊聽著師傅的安排,一邊想著鳳兒,不知覺的嘴角掛上了笑,想到鳳兒就笑,怎麼能不笑呢?
有了這么個璧人住進了心裡,這心裡就是盛開了一朵花啊,甜蜜的感覺,藏也藏不住。
「水生!」師傅大聲叫著。
「啊!」水生嚇的一哆嗦。
「線跑歪了!」師傅怒道。
「對不起,師傅。」水生趕緊拿起墨斗,重新找好位置。
這小子狀態不對啊,師傅心裡直嘀咕。
這一個月來明顯消瘦了不少,還不時的傻笑,難不成撞邪了?
這天拜別師傅後,水生照舊一溜煙來到三孔橋,鳳兒早就等候在那裡了。
師傅遠遠的跟隨著,看見水生獨自一人在橋上,一會笑,一會說,還做出牽手擁抱的姿勢,甚至嘟著嘴巴好像跟別人親吻似的。
「不好!」師傅暗暗叫苦。
拿出准備好的薄荷葉,使勁擦擦眼睛,師傅差點暈過去。
那不是小茹二姨家的鳳嗎?可鳳兩年前早就在三孔橋下的河水了淹死了啊!
原來鳳兒是小茹的表姐,眉眼和小茹極其相似,要不水生一直覺得似曾相識呢。
這鳳是個烈性子,她娘非要讓她嫁給一個五十多的人做填房,逃跑不成,跑到橋上差點被逮回去,縱身一跳就跳了河,錢沒掙到,閨女沒了,鳳兒娘差點瘋了。
次日一早,師傅對來上工的水生說,師傅有事要出去忙去了,讓水生在家裡打幾樣傢具,打不完不準離開。吩咐完,掉頭走了。
「二姐,姐夫,鳳兒這是還沒走啊!」師傅對著二姐,姐夫說道,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們說了。
「人鬼殊途,這樣這不是害了人家後生?」鳳娘抹著眼淚道,「都是我鬼迷心竅啊!」
「讓鄰村馬叔過來吧。」鳳爹嘆氣說道,「可憐的閨女!」
馬叔是遠近聞名的神漢。聽說此事後,立刻帶著他的小徒弟來到了這里。
一行五人來到三孔橋後,馬叔吩咐小徒弟做好祭壇,擺好了香燭、香爐和紙錢,鳳娘流著眼淚跟在旁邊,兩手捂住嘴巴,哭的兩個肩膀一直在聳動著;鳳爹雙手合十,嘴裡一直在鼓囊著:「鳳啊,爹和娘來看你了,別怪你娘啊,娘是想讓你過個富裕日子啊!」
只見馬叔拿著一把桃木劍,先在祭壇前燒了一沓紙錢,用桃木劍比劃了幾下,嘴裡念叨道:「人有人道,鬼有鬼途,切不可迷了心竅,害人害己!」說完用手蘸了准備好的硃砂,在一張紙上寫了一些咒語,只見剎那間,紙變成了血色,馬叔用桃木劍,將符咒燒進火盆里。
三孔橋下,伴隨著一陣白光,嘩啦啦的冒出一米多高的水花,鳳兒從水裡一下子飄到了祭壇前,一下子跪倒在地。
鳳兒爹娘、木匠師傅都已經用薄荷擦亮了眼睛,看到眼前渾身濕漉漉的鳳,忍不住撲了上來。
「鳳啊,都是娘害了你啊!」鳳娘抱著自己的孩子,用手摸摸鳳濕漉漉的頭發,「你受苦了孩子啊,怎麼不讓娘替你去啊!」
「娘,我不怪你!」鳳抬起頭,頭發上的水嘩啦啦的往下淌。臉色蒼白,但還能依稀辨出原來的模樣。
「鳳啊,你和水生人鬼殊途,再跟他糾纏下去,水生的性命就保不住了。」木匠蹲在一邊嘆氣道。
「鳳,水鬼屬大陰,水生陽氣再重,也扛不住你的陰氣,糾纏這一個月,不僅僅傷了水生,也耽誤了你自己及時入輪回。」馬叔將桃木劍掛回身上,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鳳。
「我本來是想在這尋一個替死鬼,可沒想到,一直也是沒忍心下手。」小鳳身上嘩啦啦的往外淌水,「馬叔,水裡太冷了,我不想在這里啊!」
「姨丈,對不住您了!」鳳轉身對著木匠磕頭。
「啊?」木匠驚訝問道。
「我跳水後,一直不敢走,因為橫死,神君那我也不能去啊!必須找到替死鬼,可是來來往往的活生生的人,我不忍心啊!」鳳兒一邊哭泣一邊說道。「可水裡太冷了,我實在是沒有辦法,就跑到小茹身上了,所以小茹這兩年一直生病啊!」
「鳳,馬叔今天送你走,讓你入了輪回道,早日投胎做人!」
只見馬叔揮舞著桃木劍,腳踏送陰步,一陣揮舞過後,柳樹葉子忽然沙沙作響。「黑白無常神君,麻煩帶小女上路吧!」
「爹娘,姨丈,我還有一事相求。」鳳重新跪倒在地,匍匐在地,兩手叩拜,「馬叔,我和小茹長相很相似,如果我離開了,小茹身體就很快康健了,」鳳重重的磕著頭,「請想辦法成全水生和小茹吧!」
忽的一陣旋風吹過來,柳樹葉子沙沙的響聲更加大了,橋下的河水被旋風吹得起了一道道的漣漪。鳳爹娘渾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眾人的眼睛像是被迷住一樣,什麼也看不見了。等狂風過後,鳳已經不見了,只留了地上的一灘水。
「唉,鳳這回是真走了,不用呆在這水裡遭罪了。」木匠安慰著哭泣的鳳娘道。
眾人一合計,如果這事就這么算了,水生知道了,肯定會心傷不已,何不來個將計就計?
本來小茹就喜歡水生,等鳳娘、木匠跟小茹說明事情原委後,小茹更是喜出望外。身體康復的小茹打扮成鳳的樣子,跟水生說,其實在橋頭和水生約會的鳳,是小茹假扮的,這下水生可樂瘋了,他以為這半年病懨懨的小茹也是裝的,用來考驗他的呢。
一年後,小茹和水生生了一個胖胖的閨女,閨女眉心間有一棵美人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