⑴ 故鄉的食物
蒸大饃和胡辣湯
我的家鄉是位於黃河以南,江城以北的地方。那裡有一望無際的麥田和秋天也會落葉的白楊樹。離開故鄉數十載,其中故鄉的食物最讓我難以忘懷。
在那裡,臨近年下,家家戶戶都會包大饃,也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饅頭。但是在我們那裡卻是個習俗,它與尋常吃的都不一樣,尋常吃的都是實心的,裡面沒有任何餡。過年的大饃需早起五點多鍾就起來和面,把和好的面放進一個大瓷盆里,然後放進被子里去醒面,因為在北方,人們是不烤火的。過年的時候,小孩子是不許亂說話的,記得小時候有一次,早上起來時,我說這么多面,我祖母就瞪我一眼說:「大過年的,別說胡話」。直到現在我也不能理解,為啥不能實話實說,大概是怕觸了霉頭吧。等面醒好了,我祖母就會邀村上的左鄰右舍幫忙包大饃,當然我們都是相互幫襯的。
大饃的餡是事先預備好的,是將紅豆、豇豆、綠豆和紅薯放在鍋里一起煮,煮的很面很面,加入紅糖一起攪拌。不用吃大饃,光餡我就能吃兩碗。除了「甜」饅頭外,還有肉餡饅頭,肉餡一般用豬肉、細粉、胡蘿卜絲混在一起剁,剁得很細,雖然過年時候以甜餡饃為尊,但是我覺得肉餡的更香,我一口氣可以吃三個,很解饞。大饃除了比平常吃的饅頭大些外,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花樣多,一般把包好的大饃,用面裝飾,比如把一坨小面用刀切成葉子形狀,把葉子粘在饅頭的頂上,中間按了個干紅棗。這樣就是過年專食用的大饃了。一般出鍋了先上供,把最漂亮最大的那幾個給家神吃。走親戚的時候也都會帶幾個大饃,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,不知道現在走親戚還是否會帶大饃。
故鄉的大饃對我來說不僅是一種回憶,更是一種生活飲食習慣,在湘求學期間,但凡我回到家,我祖母總會給我做大饃,雖然這里也有饅頭,但是總歸和我家鄉的饅頭差的太多,不是太軟沒有嚼勁就是糖精過多。
胡辣湯亦是我家鄉的一種吃食。胡辣湯的起源很悠久,據說是明朝嘉靖年間,閣老嚴嵩從一個高僧手中得到一副助壽延年的調味葯獻給皇帝,以燒湯飲之,該湯美味無窮,龍顏大喜,命名為御湯。明朝亡後,御廚趙紀攜帶此葯逃至河南,將此方傳到了該地,該地人因此湯辣味俱全,遂改名為「胡辣湯。雖然嚴嵩是個奸臣,但卻因為他胡辣湯得以成為御湯並流傳至今。只能說他在罪行罄竹難書的情況下做了一件好事吧。
因為胡辣湯是一種糊狀小吃,我們家常叫法是咸糊塗。咸糊塗的做法很簡單:先在瓢里加入一半的清水,然後放入麵糊攪拌,直到沒有面疙瘩。然後准備好紅薯粉、花生、木耳、豆腐絲放進鍋里,加入半鍋水去煮開,再將之前的麵糊倒入鍋中,邊倒邊攪拌,等鍋再一次燒開就可以盛碗了。可以根據個人口味加入辣椒、胡椒等調料。有道是:「一碗胡辣湯,給個神仙都不當。」有了咸糊塗肯定也有甜糊塗或者白糊塗啦。白糊塗的做法更簡單:燒開鍋,把麵糊倒進去攪拌就是了,如果想加點東西,比如紅薯塊、南瓜塊、紅棗等也是極好的。因為又甜又方便,我們每天喝白糊塗的居多。早上喝了一碗白糊塗,中午吃著家常炒菜就著饅頭,吃的差不多了,然後喝一碗白糊塗。晚上呢,唉……又是白糊塗。大概是我們太懶了。有的人取笑我們說:「一天三頓糊塗,人都糊塗了」。因為我們家鄉地處平原,人們以小麥麵食為主,米飯是不存在的。我們家人從小到大都沒有把米飯當做主食。說來也可笑,米飯這種食物只在酒席上出現過,是把糯米飯和蜜棗加紅糖拌在一起吃的,那時候這東西還是個稀罕玩意兒。
馬齒莧·薺菜·洋槐花·雞腿蘑菇
說起馬齒莧我總能想起小時候放假了一個人在家鄉路邊玩 ,然後觀察各種各樣的草,其中最喜歡玩的就是馬齒莧,那時候我們叫它馬蜂菜。因為它和別的野菜不一樣,馬齒莧的葉子很肥厚,從主幹掐斷後,會冒出白色乳汁一樣的液體,我以為馬齒莧的血是白色的。那時候我祖母在旁邊說:「一起和我去找馬蜂菜,回家包馬蜂菜坨」。菜坨是我們家鄉的一種麵食,它跟饅頭不一樣。是將馬齒莧或者韭菜剁碎,加入攪拌了的雞蛋液混合,然後加入鹽味精等調料。加了雞蛋液的馬蜂菜坨蒸的時候不會散開,也更鮮美。然後擀麵皮是個技術活,擀的太厚吃起來很硬,太薄蒸的時候就散開了。將馬齒莧餡平攤在麵皮上然後再把頭尾包裹嚴實,上蒸籠熟了就可以吃了。馬齒莧有種淡淡的酸味。我的家人們都喜歡吃這個,尤其是我父親常年久居在外,當看到我祖母新出籠的馬齒莧菜坨,不知會饞成什麼樣!
薺菜是一種很常見的野菜,小時候放學或者上學路上我經常摘薺菜花,薺菜花的主幹很長很細,幹上還有很多「小心心」。我還吃過「小心心」呢,甜甜的。每走一步路就摘一支薺菜花,走到學校了手裡就有一小把了,單個聞不覺得香,一起聞竟覺得很香,那一下午我就沉浸位子里的薺菜花香的味道里,不知道老師講了什麼。有一句俗語:「三月三,薺菜花賽牡丹。」可見對薺菜有多高的評價啊,畢竟薺菜是可以吃的,而牡丹只能一飽眼福罷了。薺菜的做法有很多種,包餛飩、包餃子、包春卷。我們那裡是不用薺菜包餛飩的,而是蒸著吃。將薺菜洗干凈,用麵粉裹上,然後放進蒸籠里蒸。這樣能保持野菜原有的清香,我們可以說這是吃春天。盛出蒸的菜,倒入事先准備好的蒜泥攪拌,不出半個小時,一盆見底了。現在野生薺菜很難見到了,飯店裡一盤已經超過葷菜的價格了。
洋槐花是洋槐樹開的花,洋槐樹帶有一個「洋」,說明不是「國產」。它原產北美,清朝時引入我國。我老家後院就有一顆洋槐樹。其樹冠高大,葉色鮮綠,每當開花季節綠白相映,其花素雅而芳香。葉子可以吹響,花呢,除了清香以外當然可以吃了。我祖父拿著梯子,用鐮刀把那一簇簇潔白無瑕的花割下來,然後蒸著吃,可以清熱解毒。槐花還是作為是黃色的染料,果實能夠有止血,降壓,樹皮和枝葉都可以治毒瘡的,種子還能榨油,木材可以做成傢具,全身都是寶呢。故鄉的那顆洋槐樹可能早已被砍了,但那些記憶,那種香味依然在我的腦海里像珍寶一樣被我細細珍藏。
說起雞腿蘑菇,我也不知道它的學名是什麼,只是狀似雞腿,我便叫它雞腿蘑菇。這種蘑菇在我家鄉的樹林里,田野上很常見。小時候嘴比較挑,不喜歡吃青菜,於是祖母便給我尋雞腿蘑菇。其實在那以前,我大概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吃過一次了。那時候還沒有搬進新家,在老家那個坑裡(不用擔心,家裡很乾旱,有時甚至幾個月不下一次雨)撿到一隻,那一隻很大,後來我祖母給我涼拌了,我吃的很開心。我覺得那是人間美味。後來搬進新家,上了小學。祖母天天早上起的很早給我去大坑裡,田野里去撿雞腿蘑菇,每次放學回家,我都能吃上我奶奶炒的雞腿蘑菇。在湘這么多年,我都沒有遇見過雞腿蘑菇。反而是在懷化的一個果蔬園里,我看到了一顆已經老得發黑的雞腿蘑菇,我激動得趕緊拍下來,想留著給我奶奶看,然後問問她還記不記得這道美味?
我想念家鄉的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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